写作完全看心情

【无萧|端午24h|06:00】赌徒

*架空民国paro

*军阀叶安世x商界精英萧瑟

*R向

叶安世第一次见到萧瑟是在千金台。

千金台顾名思义便是一掷千金的地方,若说的俗点也就两个字,赌场。

一提起赌场,大伙儿脑内想的必定就是一派鱼龙混杂且乌烟瘴气的景象,赌徒们抽着大烟眼里满是血丝,积极亢奋地散尽家财就为了那么一次遥不可及的幸运。但千金台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所,内景装饰完全足以用金碧辉煌四字形容,就连桌椅的腿部都镀了一层金,可见极尽奢靡,所服务的客人们也都是打扮得体的富家公子小姐。

说白了,千金台这处,是专为权贵们提供的娱乐场所。

初来乍到的叶安世很是幸运的在此处见到一场好戏。

今日的千金台中央,一场两人的赌局吸引了所有的人目光,叶安世将自己隐于暗处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开了赌局的双方,左边这位身着价格不菲的纯黑西装,胸口处一枚纯银嵌掐丝珐琅胸针别致的很,他的嘴角挂着张扬的笑容,看起来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右手大拇指上带着一块翡翠扳指,左手边一根红木手杖倚靠座椅,隐隐可见手柄处为雕龙纯银,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他对面的那位男子身穿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装,裁剪得体的西装裤脚刚好盖住漆黑铮亮的皮鞋,领间搭配浅灰色领带,上头别着个黄金镶蓝宝石錾花领带夹,整个人懒洋洋地陷入背后披着的玄色狐毛大氅之中,俊秀面容如玉一般精雕细琢又似月光一般清冷疏离,一双桃花眼似嵌着沁露水儿的玫瑰,妖艳欲滴的勾人摄魄,周身萦绕着一股子渗入骨皮之中慵懒的气息,但举手投足之间又透着非同一般的矜贵气。

“敖玉,你若想赌我自当奉陪。”那位白西装男子垂下眼脸瞥过桌上的三个骰子和骰盅,出口的词句刻意拉长语调,懒散又嘲讽。

“可我向来不赌筹码太小的赌局。”

那名唤坐敖玉的男子阖起眼眸兀自笑了笑,开口道:“城北那座名为雪落山庄的宅子如何?那可是我前两天刚买下来的,拿来换你手上的那一批药品。”

“不够……”白西装男子轻飘飘的说着,指着自己身上的大氅“你那宅子我知道,也就堪堪抵得上我身上这件狐裘,而我那药品可是千金难求。”

敖玉似乎有些无奈的耸耸肩,见惯不怪的开口:“得,那你自己开个价。”

白色西装男子黝黑的眼眸沉了沉,唇角一勾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沉稳的开口:“若我没记错,你前几日可不止买了个宅子,还得了一家洋行。”

他挺起脊背身体前倾盯着对方的眼眸,食指搭在赌桌之上下敲击两声,竟生出几分莫名的压迫感,他笑着缓缓地吐露一句:“我要那家洋行。”

敖玉听闻此话,眉头显而易见的一皱。

叶安世顿时听见围观人群中传出一片倒吸凉气的惊呼,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人疯了?!药品换洋行,南家公子怎的会做这赔本买卖?!”

“就是!那劳什子还能是神仙灵药不成?”

叶安世暗自笑了笑,这赌局筹码的分量岂是旁人可置喙的,只有身处赌局之中的二人才有资格对筹码的价值进行评判,看这白西装男子的神情和敖玉的沉默,他便知这赌局一定会开。

果不其然,敖玉爽快的点了点头:“成交,咱们一局定输赢。”

围观人群一片哗然之时,一旁的荷官拿起骰蛊清晃手腕带动其中的骰子响了起来,白色西装男子一改先前慵懒模样,他舔了舔嘴唇,眼睛紧跟着荷官的动作和上下翻飞的骰蛊,眼中幽暗精光暴涨像是其中有一把火在燃烧。

随即荷官将骰蛊往桌上一扣。

“既然赌局是你提的。”白西装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敖玉嘴角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仿佛已然胸成有竹,而事实上他确实有着必赢的牌面,所以才爽快的将洋行作为赌注。据他手下收来的可靠消息称对方从英吉利带回一批神药,那药甚至在前几日救了个濒死的肺痨病患,真是比阿莫西林还要灵上几分!既然自己盯上了那便势在必得,在开赌局前早已收买好荷官让他摇出“小”虽说手段不够光彩,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敖玉刚要开口给出答案时,白色西装男子懒懒开口道:“其实我觉得你那宅子也不错,我再加上我的狐裘作为筹码,如何?。”他拿起置于手边的酒杯轻摇两下,闭目轻嗅酒香,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该说他是过于自信还是自大轻狂。

一旁的叶安世看的真切,当白西装男子主动增加筹码时,敖玉脸上的笑容瞬间瓦解,细密的汗珠从额上渗出,他眯了眯眼不知兀自在想些什么,左手手指不住地磨砂着镀金扶手,而他对面的男人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细细品味杯中红酒,暗自等着敖玉的一声答案。

 此时的敖玉内心乱如麻,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他为何如此自信甚至增加筹码?难道他已知晓自己收买了荷官?那这荷官是否已被他反收买了?但以他的手腕和情报真的很有可能已经知晓.....

敖玉不禁抬头看了眼对面那人冷清淡然的模样,那副自信笃定的样子甚至胜过了先前的自己,又看了眼掌生握死的荷官,脸上波澜不惊的神色似乎也在提醒着他那两人已然狼狈为奸的事实。

敖玉握紧拳头,指甲嵌进了掌心皮肉,细微的疼痛给了他将原先的答案抹去放手一搏的勇气,他点了点头默认了对方增加筹码的条件。

“我选大。”

白衣西装男子点了点头,随意添了一句:“那我选小。”

荷官似乎是为了再添上几笔娱乐,并未一把将三个骰子呈现在众人面前,而是将骰子一个一个显露出来。第一个骰子明晃晃的六个红点,接着第二个骰子从骰蛊阴影处脱颖而出,显然是个三,点数总和已经为九,敖玉的心顿时落了一大半,只有下一个骰子显出的点数为一,那么点数总和才能为小,他又重新张扬的笑起来,挑衅的朝对面男子说了一句:“看来你要输了。”

白西装男子仍旧不慌不忙,他淡淡开口,眼中的光芒依旧炽盛。

“其实赌局并不存在所谓的必胜之法,若硬要说便仅有一条,就是信自己能赢,当你相信自己会赢时,那么…”

他一把站起,木头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响声,他拿起骰蛊肆意往身后一抛,那最后一枚骰子点数赫然是一。

予一人的绝处逢生,亦是另一人的穷途末路。

“你就一定会赢。”

周围的人群骤然爆发出嘈杂的喧哗声和欢呼声,掺杂着敖玉气得铁青的面容,在一众光怪陆离与灯红酒绿之中,叶安世只被那白西装男子所吸引,他的双目流转间的光芒狂傲恣睢如王者睥睨,眼角又泄出几分恣意的风流和多情又似春日桃花,此前韬光韫玉的模样更衬的此刻光芒万丈。

他望着他,只觉这喧闹无比的空间登时沉寂下来,空气流动寂静且慢,一瞬间,一双眼,身体某一处的触动,以及胸口处的砰砰声。这份特殊情绪来得极快,言语无法形容的捉摸不透,让人无从分辨所谓爱的本相,是心动还是情动,亦或是这两者原本便没有区别。

叶安世只觉得自己突然被下了蛊,名为怦然心动的情蛊,可谁知那人究竟会是药到病除的解药,还是让自己疾入骨髓无奈和也的毒药。

“萧楚河…”敖玉才意识到自己被眼前人摆了一道,他紧紧握着拳,咬牙切齿的呼出白西装男子的名讳。

此名一出众人皆惊,连叶安世也挑了挑眉,只因萧楚河这个名字太过响亮。萧楚河出身自燕城萧家,燕城萧家是这乱世中最值得说道的世家之一,自从乱世开始这历代总统皆出于萧家,甚至内阁中三分之二也皆是萧家之人,可见他们审时度势的能力极强,在乱世初期便选择发展自身的政治地位并牢牢把控,可这乱世若没有几杆枪被人推翻也是朝夕之事,偏偏萧家也不知私下和南方苏家达成何种协议,竟成功把胃口与野心极大的他们哄得服服帖帖,有了南方最大军阀势力的支撑,各地大小军阀自然也得给萧家三分面子。

萧楚河是萧家中的第六子,前几年盛传他是萧若瑾总统之后的继任人,但因牵扯进萧家政治内斗之中被逐出萧家,一夕跌落枝头的萧楚河自此销声匿迹,有人说他远走英吉利,也有传言说他去了法兰西,可事实如何却无人知晓。

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坦然说道:“错了,现在哪还有什么萧楚河,我叫萧瑟。”

他也不管敖玉的脸色看着有多臭,只是径直地再添了一把火:“赌局已定,看来我那药是送不出了。”

“磺胺粉*我那儿也是有的,虽比不上你要的但也是军备药可金贵得很,看在你我的交情上给你打个折,就收你五根小黄鱼罢。”

叶安世望着萧瑟一脸的理所当然轻笑出声,内心暗叹此人还真是从商的料,商人讲究的就是既得利益,这价钱内行人一瞧便知打折的说法都是诓人的,该收的钱可一分都没少,瞧瞧这一副奸商作派,跟只狐狸似的,他那一身狐裘着实衬得上他。

但这也为自己提供了接近他的机会不是吗?

 

 

“莫不是叶少帅也看上了我那批药?”

千金台一赌成名后,萧瑟便成了燕城中的一块香饽饽,他手上的那批神秘药品自然也引起了各方的注意,大伙儿都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药能引起与萧家分庭抗礼的南家未来掌舵人敖玉的注意,一时间想与萧瑟结交的人不在少数,而他似乎也来者不拒,周旋在各方势力中愣是让人摸不透底细,长袖善舞的作派更胜从前,唯一能知的便是他手上的资本着实不少,不管是财力还是人脉似乎一应俱全,显然是这乱世中一颗绽放异彩的新星,此时萧瑟的光芒早已掩去当年传说中萧楚河的身影,谁人提起他不得诚心地称呼一句萧老板,而不再是萧家第六子萧楚河。

此时的萧瑟于叶府之中做客,这个叶府不是旁的什么,正是东北一系军阀,其扩张地盘的速度让人心惊,现如今东北王三字也成了叶家的代名词,从前的叶督军,如今的叶大帅独子叶安世来到燕城,各方势力自然也暗自揣测他们是打算要将手伸向燕城伸向南方了,萧家与叶家之间的风雨欲来,自然也成了燕城之中新的饭后谈资,甚而有人开了赌局,赌这燕城还会不会是萧家的天下。故而这段时间,除了萧瑟,这叶安世也成了燕城重另一个令人瞩目的新秀,送礼上门巴结的不计其数,毕竟谁还不想为自己留条后路呢。

令众人大跌眼镜的却是,初来乍到的叶家少帅来这燕城寻的头一个人,不是萧总统,而是那已被萧家除名的第六子,如今炙手可热的萧瑟。

萧瑟倒是丝毫不惧,只是懒洋洋地窝在叶府里的红木西式沙发之中,望着他对面的叶安世。

“我想要的并非那批药。”叶安世将泡好的茶倒进青花團鶴杯中,手指抵住杯壁往萧瑟面前一推“我要的是萧老板手上的火器。”

萧瑟拿起茶杯的手蓦地顿在空中,他微眯着眼打量着一脸亲切笑意的叶安世,垂下眼脸掩去其中一抹冷光,慢吞吞地品完一口茶后才开口道:“不愧是东北叶家,对萧某的暗地里的生意都了若指掌。”

“说到底我们叶家也是生意人,多少敏锐了些。”无心一边帮萧瑟添茶水,一边说道“只不过我们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

听闻此话,萧瑟冷笑一声:“照你这说法,这乱世中的每个人可不都是商人?要我来看,与其说是商人不如说是在刀尖处舔血的赌徒罢了。”

“商人也好,赌徒也罢,也依旧是能分出个三六九等的,有些人做着生意是舔着自己的血,而有的人则倚靠舔舐他人的鲜血过活。”无心的指尖磨砂着自己茶杯的杯壁,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从衣袋中掏出烟盒一抖,将弹出的香烟叼在嘴里点燃,浅吸一口随即吐出,袅袅腾腾的白烟晕着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似是暗藏了一场风暴。

“那么萧老板是哪一种呢?”

萧瑟望着叶安世的脸兀自有些出神,面前这人实在不像是世人眼中应有的军阀样子,刚才一番话实是字字珠玑且锋芒毕露,比起血腥杀伐却更有刻在骨子里的少年傲气。他突然想到关于此人的传言,倘若是真实的,那这个叶安世的经历相比于自己的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传东北叶家在十二年前曾有过惨烈的家族内斗,叶鼎之被自己的亲哥算计的差点死了,在忠心副官的帮助下侥幸活了下来,可一生挚爱却成了内斗的牺牲品,叶鼎之是个出了名的痴情人,别的军阀五六个姨太太都是少的,可他就认定那么一个妻子之后也愣是没续弦。经过这么一遭,叶大帅将宝贝独子秘密送往一处寺庙藏了起来,等到他十七岁才将其召回,为了掩人耳目这叶安世愣是在庙里当了十二年的和尚才还俗,还有了个法号名为无心。

萧瑟自认为自己这幅相貌已是世间罕有,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叶安世生的极为俊美,足以堪称风华绝代,燕城的富家公子小姐如此之多,竟没有一人能与之相比,连燕城第一名媛自家小妹卿儿,跟这位叶少帅相比也略微逊色。他闭目之间的沉静还真有几分观音的温和柔美,可睁眼之后只觉得他眉目间隐隐藏着莫名的妖冶惑人之感,勾唇一笑立时让人失了三魂丢了七魄。

萧瑟不禁咋舌,此人以往若真是个和尚,怕不是个妖僧。

他摇了摇头将思绪理清,开口回答了眼前人的问题。

“我是第三种。”

“哦?”

或许是因不喜烟味,萧瑟微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望着外头祥和的景象,屋外花草开的正艳,可唯有一丛柔曼,脉血白的像盐抹了茯苓,映出山河万里,他转过头看着叶安世坚定地朗声道:

“我愿以血做祭,医天下沉疴。”

叶安世望着萧瑟逆着光的身影,他的神情皆融于一片暖阳日光之中,但他敢肯定,萧瑟此时的神情睥睨又恣睢,就如他初见他时一般。

“如今是个乱世,军阀割据枭雄四起,拼的就是实力,但凡谁人手上有兵有枪,便觉得自己会是下一个项羽刘邦,跃跃欲试想一夺天下,这是一盘人人都可参与的赌局,只要你手上有相应的筹码。”萧瑟就那么立在窗前,看着叶安世熄了还未抽几口的香烟朝他走来,心里因对方这般体贴而微微一动。

“可任由枭雄争斗,这片土地便只会更残破,国家需要的永远不是分邦割据而是统一,我们需要新思想需要革命更需要权与钱。我是商人也是赌徒,只有商人的身份才能为我准备足够的筹码,而一名合格的赌徒也需要足够的耐心,等一个足够好的时机。相比于安然待在只想偏安一隅的萧家这或许这是一条更为艰难的路,但既然我比旁人多了些许力量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所以我远赴欧洲,去了英吉利和法兰西,去接受和学习他们的先进知识。”

“旁的赌徒是想从这赌局中谋利,可我入这赌局是要这世间至少太平五十年。”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可总得有人来做这星火。”

叶安世在萧瑟的身边,望进对方如裴翠般透亮晶莹的眼眸,只觉得自己的动心并非毫无缘由,萧瑟就如同一杯名贵香茗,初时品茶之人会被其颜色和香气所吸引,可一旦开始品茗,更会惊艳其醇厚浓烈的口感。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让他一见钟情之人竟能带给他更大的惊喜,他们的所思所忧竟不谋而合。

他敢肯定,若是自己越是与之深交,身体中的蛊毒便越容易侵入心房三分,但不论如何他都甘之如饴。

“我没留过洋,但我父亲曾教过我一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我从五岁起便牢记在心,不曾忘却。”

“如今这世道是新旧时代的交融碰撞,亦是中西文化的交织杂糅,军阀混战只是表象,更有外头的列强虎视眈眈。”

“然而太多人只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而忽略了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只会任人欺辱。而你我不一样,我们都对这世道都看得通透,都是有大抱负有信仰的人,如今你手上有钱而我手上有权,都是多少能震慑四方的利器。”

“骨上附疽便刮骨疗毒,若是早已深入骨髓,何妨打碎让其长出新的骨血?”

“须臾蜉蝣,一任春秋,若能换得海清河宴五十年,这生意确实划算。”

“不知萧老板可愿同我一起做这为万世开太平的生意?”

这一刻,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相似的光芒,那是独属于少年炙热的不屈的光芒,其中更埋着只有他们彼此能懂的豪情万丈和意气风发。

萧瑟看着身边的叶安世默不作声,他从未想过这个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叶少帅竟与他志趣相投,信仰相通。少年金戈铁马总有一腔热忱,他们心中皆有一把千年之剑,以热血洗以丹青浇,妄图持剑穿天跨地来斩世间萧条,势要与这吃人的世道争一争;以天地开局,以钱权为码,做这世间最狂的赌徒。

萧瑟突然开口:“六百条大黄鱼。”

“什么?”叶安世一愣。

萧瑟走回沙发上坐下,懒洋洋地开口:“你不是要买我的火器吗?你这生意太大,少一条都不行。”

叶安世笑了,这萧瑟摆明了就是要宰他一顿,可他的语调中依旧添上几分欢喜,没法子,谁叫他就是喜欢上这么一个奸商呢。

“我给萧老板双倍的价钱,那另一半就当是感谢萧老板愿意与我交个朋友。”

送上门的钱哪有拒绝的道理,萧瑟只一扬眉:“你倒是舍得。”

叶安世面上依旧笑着,心里却想他怎会挑明自己是存着些许私心的。

“号外号外,萧瑟萧老板今日在百乐门以高价买下一歌女——”

刚从北方赶回的叶安世何曾想过,他就回北方去这么短短几日,萧瑟就送了他这么份“大礼”。

好家伙,自己还未表明心意,萧瑟怎的就被旁人勾走了!

叶安世一身戎装未换,径直就往萧瑟的雪落山庄赶,自他与萧瑟一谈之后已两月有余,他俩之间早已省去下人的通报和带路,下人们见着叶少帅急冲冲的模样也已见惯不怪了,以为多半是又得了什么新奇宝贝要来送给萧老板。

此时的萧瑟毫不知情,只是在他房间中与一女子相谈甚欢,直至叶安世突然推门而入。

叶若依被外头推门的动静吓了一跳,慌忙一转头才见到那传说中的叶少帅,一副面容美的惊心动魄,带着顶宽檐军帽,中央叶家军徽肆意张扬,一身漆色戎装配着黑色军靴,仔细一看上头还有一块已凝结干涸的血迹,外头呼啸而过的寒风将他身上的硝烟味带了进来,硬生生给他补上几分英气凌厉,望着她的双眸深邃如静水流深,叶若依愣是从中品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她怎的觉得这叶少帅对她有些莫名的敌意?

“若依,你先出去罢。”她听闻萧瑟淡淡地说了一句。

见萧瑟这么说,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便离开了。

“无心和尚来此所为何事啊?”

自从他们成了朋友,萧瑟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关于他做了和尚的传闻,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大大咧咧地这么称呼起他,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叶安世也不甚在意,他愿这么叫他便叫吧,偶尔也会乐意配合他,就比如现在。

“若是打扰了萧老板的良宵,小僧在这里先赔个不是。”

萧瑟挑眉,唇角一勾,两分调笑三分慵懒:“你想怎么赔?”

他走到叶安世面前,凑得极近,眼睫近的似乎能滑过对方的脸,甚至能感受到眼睫轻扇产生的细微气流,二人灼热吐息交织氤氲四缭。

萧瑟手一伸,房内电灯俱灭。

“赔我个良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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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若依是个什么情况?”

云雨过后,叶安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萧瑟白了他一眼,声音还沾着情事余韵的慵懒:“燕城叶家千金,小时候的玩伴,从小把她当妹妹看待的,前断时间家道中落被卖到百乐门,我看不过就把她买下。”

“就这么简单?那消息怎么传的满城皆知?”叶安世一边揽过萧瑟的肩,一边在他唇上偷了个香。

萧瑟挑挑眉,说了一句:“因为那消息是我放的——”

看着叶安世诧异的眼神,又补了一句“给你的一次机会,你真当我看不出你的心思?”

“法号名为无心还真没取错。”萧瑟冷哼一声,小声嘟囔着“无心无心,真是有情无心。我若是不搞出点事端,你还想拖到几时?”

“且不说这事了,你们打算何时南下?”萧瑟话锋一转,说起正事。

叶安世前几日北上回去见他父亲正是去商讨南下的日期。

叶安世语气深沉,道:“调整军备需二十日,此次南下需一举端掉南方苏家,不过在这期间还要与萧家通通气.......”

“无妨,此事交我。”萧瑟说的理所当然,一派傲然的稳操胜券。

“南方的几个小军阀我都拿下了,还搞不定个萧家?”

叶安世真是爱极了萧瑟这般模样,他执起他的右手,虔诚落下一吻。

“交给你了,我的操盘手。”

他心里想,自己确是无心,那一颗沉甸甸的真心早已悄然交到萧瑟手中,只是他不知罢了。

燕城中人谁曾想过,萧瑟萧老板竟大摇大摆地回了燕城萧家,据传萧家第七子萧羽从小就与他不和,见到萧瑟重回萧家更是语带嘲讽,句句尖刺萧瑟与叶安世之间的关系,说出的语句混的不堪入耳。萧瑟依旧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萧楚河,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都能在燕城横着走的人,登时便抽出别在腰间的勃朗宁,手腕一抖随意地朝萧羽开了一枪,子弹擦着萧羽的耳尖过去直直在墙上开了个大口。色厉内荏的萧羽哪真的经历过生死存亡的瞬间,顿时软了腿脚,毫无形象的跌坐在地。

 轰鸣的耳鸣声夹杂着对方轻飘飘的一句:

“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萧羽气极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连他父亲萧若瑾都没说什么,他也只能将苦果往自己肚里咽。

萧瑟在萧府呆了整整一日,谁也不知他与现任大总统到底密谈了些什么,只知半月之后,东北叶家和南方几个小军阀同时宣布支持燕城萧家政权,南方苏家顿成孤家寡人,隔日叶家少帅带兵如同一把锋利的钢刀,直插南下腹地。

临走前,萧瑟将手上那神药交给叶安世,是一瓶小小的十分不起眼的药。

“盘尼西林*,英吉利新研制出的军备药,已经列为国家机密,是真正的救命药。”萧瑟神情严肃,郑重地交到叶安世手中“此行两个目的,第一彻底端掉苏家,第二...”

“活着回来!”

又打仗了。

犹恐相逢是梦中。

萧瑟叹了口气,他着实是一个很讨厌血腥气的人,可这乱世哪哪都在死人,今日有成千上万的人死,明日也能有成千上万的人顶上去,人命犹如草芥,轻贱又源源不绝。他曾想过,如今在这土地上每走一步,脚下踏的该是数以万计的累累白骨。

他已不知自己有生之年能否见证这片土地的强大繁盛,见证后辈们的独立自强。萧瑟从很早便认定,自己能为这片土地生也能为之死,他能舍命但又惜命,舍命的信念源于孤注一掷的觉悟,惜命是为了让自己能多做些事,而如今的惜命理由却又多了那么一点独属于自己的小小私心。

萧瑟自认自己对情爱并不怎么看重,抱持着死的念头也让他径直丢了与人相守白头的打算,可命运偏偏让他撞上个叶安世,他们有同样的信仰相似的命运更有无比契合的灵魂,让他不禁生出几分想与之一同活下去的希冀和期盼。

可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终是再未团聚。

此生仅此一次缱绻,一夜如梦,一生如梦。

深知相逢唯梦中。

 

 

南下的这一仗打的太久,足足一年有余,叶家与苏家之间你进我退你攻我守,叶安世有东北叶家的支持,物资军备充足的肆无忌惮,然而苏家再过强悍也经不起长期内耗,故而战局逐渐呈现一边倒的局势,苏家节节败退而叶家紧追不舍,直至苏家被困于大本营江城。

萧瑟扫了眼加急电报,终是笑着说了句:“就快结束了。”

愣是谁也没料到南方苏家竟胆敢与倭寇勾结,或许是狗急跳墙的最后挣扎,一大批倭寇兵分两路,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登上中原土地展开猛烈攻势,一时间战火、鲜血、呐喊和悲戚席卷整片土地,形势急转直下。

萧瑟细细看了几遍递来的前线军报,眸色低沉。局势可谓是糟透了,一路倭寇南下,另一路则北上,势如破竹一般妄图捅破天地,到时国家危矣。去往北方那路倭寇人数众多,显然他们将重点置于北部,叶大帅需全力才能守住东北的土地无暇分身。前往南方的倭寇的数量不比北方,想来他们也只是把苏家当成一块踏脚石,就等着苏家与叶安世鹬蚌相争,最后渔翁得利,可被困于江城的苏家怎会知晓,只等着适当的时机一举反扑,如此前后包夹,叶安世的情况更为危及。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在倭寇赶到之前拿下江城,然后.....萧瑟急忙拍了电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心下一慌,打算即刻启程前往江城,却发现萧家已将燕城暂封,不许任何人员随意进出。萧瑟登时冷静下来,战场瞬息万变,就算自己赶去也不会比叶安世更清楚战局,如此一来不过徒劳无功,只能尽力忍下心中煎熬,暗中动用自己的势力尽力送去更多军火。

五日之后,萧瑟等来了两封前线军报,一封是南方大捷的消息,一封是叶安世的死讯。

萧瑟知道叶安世与他想的如出一辙,若要保住南方,首先要端掉困守在江城的苏家,之后入城对抗前来的倭寇。可与负隅顽抗的苏家死战过后,战力必然所剩无几,再与装备充足战力丰沛的倭寇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若要阻挡倭寇南征的步伐,只有一种方法。

大开江城,将倭寇全部引入城中,关门打狗,然此举代价便是无法估计的牺牲。

萧瑟看了一眼昨日送予他的一封电报,从江城拍来的唯一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却深沁浓烈的血气和决心:

无人能活着出城。

手指紧捏着那则死讯,眼里映出电报上那几个字眼,萧瑟足足在卧室中坐了一日。

叶若依很是担心却无可奈何,直至隔日她见萧瑟从卧室中走出,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可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看不出喜悲,她听到他淡淡地说了句:“我要去江城。”

语调也如寻常一般并无起伏,过于冷静得使她惊诧。

过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问他为何能做到如此平静的面对,萧瑟掏出一支香烟娴熟的点上深吸一口,又苦又涩的烟气似乎助他敛了所有的情绪,萧瑟说他当时扪心自问,如今这世道有谁不能死?

叶若依默然,是啊,这世道从没有道理可言,谁都能死,谁都会死。

萧瑟终究还是没能如愿以偿的见到他,江城昔日的繁华被炮火无情带走,只留下满目苍夷的景象,耳畔萦绕着止不住的哭声,是为流离失所而哭,也是为失去亲人而哭。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或许是天意,萧瑟踏过满地血污,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找到了被硝烟熏黑和血迹浸染的笔记本,上面只隐约看到几个字。

功成不必在我,功力必不唐捐。

萧瑟的手指不由得发了颤,是叶安世的字迹,指尖拂过上面已干涸的血迹却依然能感受到滚烫灼热。

再翻一页,写的满满当当的一张纸却只有两个字:

萧瑟。

一个名字,却足以道尽一年远隔的相思情愫。

大雪落下,将所有的一切就地掩埋。萧瑟烧了笔记本,火光之中烤出叶安世虚幻的影子,他突然忆起叶安世曾和他说过的一个梦,梦里的他们一个舍了庙堂之高,成了客栈老板,一个本是魔教少宗主,却也硬生生做了几年和尚。他们皆是少年江湖客,没有国破家亡的忧患,汲汲营营只为求得一个清平世道,只有醉酒高楼的肆意潇洒,他们打马纵歌,携手江湖,他们约定好一起去昆仑之巅,去沧海绝境。

萧瑟望着面前升腾的火焰,跳动朱红中的影子被拉扯成细长模样,随着袅袅腾腾的白烟霰化于空,他想,那可真是一场好梦。

火焰平息,萧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将仅剩的灰烬混着江城的泥土和雪一同装了进去,随即离开江城,马不停蹄赶往东北。

他得亲手端了北方的倭寇,为他送葬。

 

 

【尾声】

萧瑟后来才知道,离开的痛就像一柄看不见的软刀子扎进去再缓缓抽出来,心口处一片的血肉模糊终会结痂,却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突然疼那么一下,可仅仅那么一下,便是击垮人的痛彻心扉。

情字杀人,剖心见骨。

约莫过了几个月,倭寇被赶出这片土地,萧瑟回了燕城路过一家戏院,似乎是从北方来的有名班底,戏园来往的听客可谓是络绎不绝。

戏子的嗓音悠美,声音竟一路传到戏园门口,其中的幽泣婉转让萧瑟不免驻足,细细一听是一出黄梅戏。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一瞬间,萧瑟犹如被当头棒喝,记忆的爪牙在此刻悄然沸腾,戏园中的调子恍然间一片模糊,痛苦来的猝不及防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他吞没,他浑身颤着向前踏了几步,心口处骤然疼的不禁让他弯下腰像是心尖处被生生剜去一块,恍惚间双手触及脸颊,一片冰凉。

他竟是在这折戏外兀自哭了。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我亲爱的人,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后记*

 

 

 

*磺胺粉:二战时期非常有效的抗感染药,1936年时投入使用。

*盘尼西林:青霉素,重要战争物资,历史上盘尼西林进入中国是二战尾期的时候了。

*后记出自电影《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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