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全
*千年香灵张楚岚X道士张灵玉
*碧玉碧无差
*武侠/仙侠paro
*非常走剧情的一章
【9】
张灵玉原本并不指望小沙弥能帮忙，不料他走出破庙四处打量一番，随手一指便是个好去处，且拾起柴火来动作麻利，仿佛日常饮水一般的自然。张灵玉咂舌，心想若是与张楚岚与之前来，定比不上这孩子能干。
似是看出张灵玉的讶异，了净笑着回了句：“师父年老，走南闯北间便只能由我来做这些。”眼前的沙弥不过十五六的年岁，虽谈吐行事略显成熟，可脸上依旧带着些许稚气。
“你...为何如此年幼便出家？”
了净蹲在地上理着枯树枝，随即一把抱在怀里：“贫僧是弃婴，自小被师父养大，如此便入了空门。”
张灵玉呼吸一滞，注意到对方怀里叠的快把视线遮住的树枝，一把拿过了一半堆在自己怀中。
“多谢道长。”了净想施礼，却碍着行动不便只能冲着张灵玉笑了笑。
往回行至一半的路程，张灵玉还是忍不住将心中困扰多时的疑问说出口：“你...是否怨恨被遗弃？”
了净停住脚步，颠了颠怀中的树枝，随口便答：“何必执着，众生皆苦。”
小小年纪便如此豁达，倒是让张灵玉感到赧然。见对方不答话，了净自以为答得不够好，故而又接了一句：“阿弥陀佛，与师父一齐渡化众生，见过众生的苦难，贫僧的苦难又算什么？众生欢喜便好。”
张灵玉敬意一时陡升，认真地点了点头回了句：“小师傅说的是，是贫道狭隘了。”
小沙弥因此一句夸奖羞红了脸，不便施礼的他只能弯腰行了躬礼：“担不起担不起，道长直呼贫僧了净便可。”
回到破庙之后，张楚岚才细细品出两人之间突然生出的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也不知就拾柴火这一小段时间，两人经历了些什么。
烈阳已完全落山，山中凉意渐升，四人移步于深处佛像面前生火，火光映照着佛像的半张脸明明暗暗看不真切，用过干粮之后，三位修行人各自打坐暗自修行，只余张楚岚一人百无聊赖在一旁，指尖转着自己的宝贝烟杆，望着从窗外照进的清浅月光，映照在佛像莲座上染上一层清浅光辉，庙中一片万籁俱寂，只是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应着屋外虫鸣唱和声。
“有人来了...”张楚岚皱着眉颇不情愿地打破宁静，一股脑儿从地上爬起挡在三人面前。
“带着隐隐的杀气。”
来人约莫是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敞着衣襟露出满身遒劲肌肉，脸上是隐隐的怒意，右手持一把大刀，臂上青筋尽显。
“这位大侠有何事啊？”张楚岚脸上挂着极淡的笑容，幽幽地抽着烟看似悠闲，实际绷紧的身形却防备着大汉的下一步动作。
大汉并不理会张楚岚的问话，目光跃过他的头顶径直朝着他身后望去，也不知视线落在谁的身上，凝视许久才大笑出声，一时间竟震得地上尘土飞扬。
“终于...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了...！我找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张楚岚眯着眼戒备的看着似是陷入癫狂的大汉，肩膀突然多了些许重量，回头一看是了缘和尚。
“楚岚小友，退后吧，他是冲老衲来的。”了缘和尚不慌不忙的说着。
那大汉睁着赤红的双眼，直冲着了缘大喊“可笑！你居然真的做了和尚！太可笑了！还改名了缘，你怎能了却尘缘？！你如何能了却尘缘？！我呸！简直可笑至极！”
“阿弥陀佛。”了缘双手合十，眉目中多了些许尘缘往事“我一直在等你。”
张楚岚没有错过了缘和尚自称的变更，他轻啧一声自知此事已不是他所能参与，故而选择退至后方。
“慕容亦替三十年前慕容府一百四十七条亡魂前来向你索命！”
慕容亦虽是壮硕但身形极快，几个跨步便至了缘和尚身前，提刀欲朝他脖颈砍去，不料竟有人比他更快，张楚岚只觉耳边擦过一丝凉风，定睛一看那肃杀的沉重力道竟被轻易化解，大汉侧目一看竟是个华发道士，来人身后长剑已然出鞘，那一柄寒锋也不知是何神兵利器，径直止住大刀的侵袭硬扛了如此一击，而了缘和尚也是胆大，脚步未曾移动只是钉在原地。
“滚！”慕容亦不愿与张灵玉有所纠缠，暂且放下大刀。
张灵玉眼神坚决，眸底清泉已然结冰带着摄人心魄的温度，直将寒锋挡在老和尚身前：“要动了缘大师，先赢了我再说！”
慕容亦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手臂略一施力大刀划破空气，利刃距离张灵玉双眼不过方寸“臭道士！瞎掺合什么？！你真以为我不会砍你？！”
“四十年前，以剑闻名的望族西南慕容府中一队护镖弟子被杀，其中还有慕容府当家之子，引得慕容府震怒，扬言誓屠尽行凶的邪教血月教，双方开始长达十年的争斗。”
“而十年后慕容府竟一夜被灭引发江湖震动，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只余一片焦土，全府一百四十八人无一幸免。”张楚岚从后面走上前来，手上烟管略一施力将大刀推开“传言如此，我竟不知还有一名遗孤，竟是慕容府当家的幼子。”
他看了看对方握在手上的大刀，感叹遗孤还在却已失剑心，慕容府剑法终究还是失传了。
“当年我苟且偷生才逃过一劫！三十年了…我夜夜忍受无尽梦魇！所活着唯一的目的就为屠尽当年参与施暴的每一人！当年血月教教主孟之平便是最后一个！”
慕容亦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动，那柄在他手中虎虎生威地大刀突然多了令人无法支撑的重量，他咬牙切齿地说“当年的纠葛恩怨早已分不清了，可我仍记得那一夜火光冲天全府被屠，其中不乏年幼的孩子，何等的无情！可我未料到你如今竟削发为僧，可真让我好找啊！无心无情之人妄得救赎！就算念再多佛经也赎不了你的罪业！你注定会下十八层地狱备受折磨！”
张灵玉一时愣了，这言语中扑面而来的怨憎如同淤泥，层层叠叠将他包裹使他难以招架，但手上长剑依旧坚定地横亘于了缘和尚身前，不许慕容亦靠近。
“灵玉小友。”了缘和尚的手指搭上长剑将之移开，双手合十坦然说道“这是老衲此生之劫，避不了的。”
“一切不过因果循环罢了。”
张灵玉并不愿放弃，向前踏出一步，直言说道“可总还有赎罪的机会…！”
闻此言，慕容亦暴怒道：“赎罪的机会？”他拖着手中的大刀向前，刀刃划过路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谁给过慕容府活命的机会？！我慕容府自建府以来不曾做过一件坏事！反而路见不平惩奸除恶！可偏落得这般下场！何人替慕容府做过主？！凭什么恶人一旦有所改变便能得到世人认可？！我不认可！慕容府的任何一人皆不认可！”
张楚岚叹了口气，只能狠下心强硬地拉开张灵玉：“灵玉，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你不能替别人做选择。”
“可是...！”张灵玉挣扎着看向一旁的了净。
张楚岚见张灵玉依旧坚持，只能心中默道一声对不住，随即用法术制住他。
“张楚岚…！你！”
了净走上前来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对着了缘和尚跪下磕头：“师父大恩，了净此生无以回报。”
了缘冲着慕容亦合掌施礼：“请给我一点时间。”
慕容亦看了一眼了净，或许是因小沙弥眼中的澄澈，倒是痛快的点了点头。
老和尚将了净从地上扶起，拍了拍他衣上沾染的尘土，摸了摸他的脸只叮嘱一句：“非上上智，无了了心。”
了净闭目合掌曲躬。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了缘和尚盘腿坐下，手上佛珠轻捻嘴里轻念大悲咒，不时一刻，伴着慕容亦的一声怒吼，大刀终是挥落，老和尚手上的念珠细线因刀气骤然绷断，透明琉璃佛珠顿时滚落一地，裹上温热的无尽猩红。
了净再次于了缘尸身前跪下，不惧月白僧袍染上鲜红，听着身旁慕容亦畅快癫狂的笑声转而变成茫然无助的哭声，其中的呜咽嘶嚎是在祭奠逝去的故人，又或者是在祭奠他所失去的三十年光阴，无人知晓。
他抬头望见眼前佛像，佛祖的眼眸望着所发生的一切，依旧如初见般的慈悲，不过右手无畏，左手与愿皆因刀气波及沾上血迹，殷红划过佛祖斑驳手掌纹路落，些许猩红渗进木头缝隙之中，但依旧有残余血迹缓缓滑下，落于莲花台座之上。
了净闭眼双手合十任由眼泪流淌，他默念往生咒，最终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弟子了净恭送师父。”
待续